莫问和浥洪同对望一眼,异口同声的道:“闭嘴!”
曹玉珊和朱清灵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家老公,眼中的怒气,即使在这雨天也能点出火来。浥、莫二人一见,登时如耗子见了猫,灰不溜秋的佯装出什么也不知道似的。就如此看,他们超逸绝尘,心无外物,恐怕连方才的话也不是他们说的。
莫问在心中冷笑:“原来,怕老婆的也并非我莫问一人,这姓浥的也怕得的要死。看来‘不怕老婆,终不成事’这句话果然不假,这老小子很有前程。”
曹玉珊与朱清灵都是哼了一声,将头转到另一边,不在去看对方。
此时此刻,四人虽往上看,却什么也看不到了。莫问叹了口气,对浥洪道:“浥兄,现如今什么也看不见了,小侄女……这如何是好?”
浥洪哼了一声,道:“还不是你莫家惹的祸!”
曹玉珊向来得理不饶人,不得理也不认输。嘿嘿冷笑不止,却是一言不发。
朱清灵登时大怒,这那里还能忍得,冲口而出道:“你笑什么?像个狮子狗似的。”
从来没人敢当着曹玉珊的面骂她是狮子狗的,照她一贯作风,非立刻翻脸,非上去就是几个耳括子不可。一反常态的,这次她反而笑靥如花,道:“对,是我们家莫非惹的祸。两位亲家,我代儿子给您俩老赔不是。你们放心,轻尘这姑娘啊,人好看,有爱心有胆识,主要力气还大,非常合我的胃口,我很喜欢;我向你们保证,绝对善待你们的掌上明珠,也不枉了她这五千年一出的美女名头。”
她每说一句,朱清灵的火气便冒上一分,火冒三丈已经不足以说明她的怒火。盛怒之下,更是说不出话来,想也不想便要冲上去,先一阵乱挠,毁了这泼妇的容再说。她甫一动身,便给丈夫拦住,两眼如刀看着曹玉珊,凛然道: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,莫夫人果然不简单!佩服!佩服!”
朱清灵自然也明白丈夫的意思。自已贸然而上,这个莫念村村霸力大惊人,男人尚且不敌,自己莽撞的冲上去,吃亏的终是自己的这身皮肉。只听莫问笑道:“浥兄莫要生气,我们家玉珊脾气不好,说话偏激,还望两位不要放在心上。”他一脸谦卑,恭敬有加。表面一看,还不禁为他竖起大拇指,还道他诚心替曹玉珊道歉,着实是个识大体的君子;心中所想,却是恰恰相反:“想适才,你给我摆架子,哼哼,不说别的,就光比老婆,你的就不如我的!让你在我面前蹦跶。”
又对曹玉珊道:“玉珊,你说这话干什么?你要真喜欢人家浥轻尘,也不是这个时候说的,当务之急,是想办法安全的把她接下来。”
曹玉珊点点头,她是真心喜欢这姑娘,心想何必得罪人,当即赔了不是,倒是显得大度。浥洪夫妇却义愤填膺,怒不可遏。莫问心情也好了三分,忽的问道:“这都黑了,她也看不见,这该如何?”
浥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,他也是块老姜了,拿得起放得下,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。道:“不用怕,我苗家有门养眼异术,在晚上也能看得清。”
莫问喜道:“还有这等事,真是不可思异。看来侄女是早有准备的了。”心想 :“猫儿,狗儿,马儿有夜眼,能在晚上行动,这人……还能,真不知是从那里领悟来的。”
曹玉珊一听之下,不大信,于是问道:“那大哥你也能看到她了?”
浥洪微笑点头,手一指,正是玉女峰半山腰。
曹玉珊大拇指一翘,道:“真好本事,浥大哥你教了我好不好?”
莫问、浥洪都是一惊,想来是都没想到,曹玉珊还有这一出。朱清灵更是一脸鄙夷之色,叫她这样低三下四的去求人,打死她也是不肯的。曹玉珊乃性情中人,喜欢就求别人教,那有什么的,当然也不会多想。
这养眼术是苗家不外传的秘术,连苗家人中也少有人能习得。浥洪本想婉言回绝,却又一时语涩,说不出来。好在莫问将曹玉珊拉到一旁,道:“人家是不传秘术,能随便传给你一个外人吗?”
曹玉珊一本正经的道:“那里是外人了,以后成了亲家,自然就不是外人了。”
莫问无奈的大摇其头,说了一句:“没救了!”曹玉珊眼球一转,低声道:“不传拉倒,我向我儿媳妇学去,嘿嘿!”
便在这时,浥洪忽的道:“忍不了,我上去将她拉下来。”
莫问一脸凝重,拦在浥洪面前,道:“不可。浥兄,咱们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,那还能干这个。这样吧,我去招集村民,搬来稻草,铺在山脚,以防万一。”
他刚举步离开,只听玉女峰半山哐的一声,接着便是啊的一声传了出来,正是浥轻尘的声音。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,浥洪双目炯炯,看着半山,肃然道:“糟了!”他眼看山上,脚下却不自禁的朝玉女峰走去。
半空中的浥轻尘再一次踩滑,整个人全系一只手悬着,脚下几次够上了岩石,岩石甚滑,踏不实在。她又挣扎了好几次,却一次不如一次有力,一颗心也如夕阳余晖,慢慢沉了下去。过得片刻,她终于,终于停了下来,大口喘息着。待喘息稍定,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到手上,再始发一力,做最后的挣扎。这一发劲,诚有实效,脚着实在岩石上,不过,因手上用力过猛,反作用力太强,脚踏上去了,手离开了岩石。
本来爬这样的山,全靠手抓着,不止是稳定身形,更是分散全身的重力。如今手一松,全身的重量都沉到脚 上,一个站立不稳,便向后倒下去。浥轻尘又是啊的一声惊叫,惊惶之色一闪而逝 ,吁了一口长气,尽显从容,仿佛一个尽了最大的努力,只剩下心定气闲的坦然了。
这一刻世界安静了,仿佛在为这个小姑娘感到惋惜。
峰下四人,早也魂不附体,只觉一股凉意,从心冲到脑。连呼吸也停止了。
浥轻尘什么也没有想,一切都是顺其自然。不去想死亡,也不想留世的父母,兄弟朋友。她的人生仿佛没有什么遗憾,便如生来的时候,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界,清清澈澈的离开。唯一不同的是,来的时候是哭着来的,去的时候是笑着去的。
也就在这时,身后忽的有什么东西拖着,浥轻尘惊极诧异,回头看来,却是一个青衣瞎子,正是瞎老先生。
瞎先生对她微笑道:“你做得很好!也亏得你有这样的性子。我送你下去吧?”
……